採訪：商台玉／整理撰文：楊婷婷、陳昱文
「三點水」的靈魂人物、知名動畫製作人──徐國祚
關於演唱會製作，先前我們已介紹過「演唱會導演」及「舞台設計」，這篇就來聊聊「視覺設計」的職掌吧！
說到演唱會視覺設計，就不能不提到「三點水」娛樂製作公司，光是 2015 年，台灣就有好幾場大型演唱會[1]及頒獎典禮[2]的視覺、影像設計、製作整合及現場執行，都由他們所操刀。除了 Live 演出，三點水也負責像是〈2015 張惠妹烏托邦演唱會〉、〈2015 蔡依林 PLAY 演唱會〉的演唱會 DVD 拍攝及後期統籌製作。
可以說，在提供眾人視覺饗宴的各種娛樂表演上，「三點水」已佔有一席之地，而創立並帶領「三點水」蓬勃發展的靈魂人物──徐國祚先生，在跨到「演唱會視覺」這一行之前，最早其實是從電視節目的服裝助理開始做起。
◎ 從電視圈跨足音樂圈
56 年次的徐國祚，世新廣播電視科畢業，22 歲退伍後進入福隆製作（現改組為金星娛樂），加入當時在全台擁有高收視率的綜藝節目《連環泡》。那時電視製作這一行相對保守，能進入這圈子的都是靠朋友引薦居多，徐國祚也是經由朋友介紹才入行。
當年他從服裝助理開始做起，徐國祚說：「演員們要演甚麼我就得去生出甚麼服裝，這工作差一點把我給嚇跑！」後來他被找去做剪接助理，「學剪接幫助我蠻多的，而且剪接是節目最後一道工程，成果就是那個影片，我可以從當中看到很多大家前面的努力。」就這樣他愈剪愈上手，還可以自己玩各種效果，《我猜》開播第一年的後製就是他做的。
徐國祚在電視圈打滾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想專心做體育這塊，於是離開了節目製作，先到 TVBS 做職棒，然後到年代電視台（當時稱作 TVIS）擔任導播及製作人，負責體育轉播跟編導。之後因緣際會，他接管了年代電視台的視覺部門，掌管三個大組別（動畫、美術、後製作）。沒想到大環境每況愈下，電視台薪水不調升、人力與器材都被凍結投資，當時圈內不少人，包含徐國祚自己，都不得已地透過私下接案來維持生計。
剛好，當時知名製作人陳鎮川，開了台灣第一家演唱會製作公司「源活製作」，一開始徐國祚只是幫忙，接接案子來做，沒想到之後會整個踏進這一行。
回想起當年緊繃的預算，徐國祚表示：「我們團隊三人做了幾個案子就投降了，預算實在太低。一場演唱會總共只有 15 萬的預算讓你做所有的視覺──包括片頭、VCR、歌曲動畫，當年能有幾片落葉飄下來就很感人了！」「那時用的放映器材只能用 320*240 那樣的規格，可能只有佔整個景的四分之一大吧！十幾年前 LED 視訊在華人演唱會的市場才剛開始起步，大家都是做得很辛苦。」
相比早期緊繃的預算，現在製作費已三級跳，能提供更好的聲光效果。圖為2013年羅志祥演唱會。徐國祚提供。
因此，徐國祚出來接案一年就先打住，進入 SonyBMG 唱片擔任視覺創意總監，累積音樂圈的人脈、了解唱片公司的經營。待了一年之後，他又到 ESPN 做了半年體育節目。直到離開 ESPN 半年後，2009 年徐國祚才真正開創自己的事業──「真作作有限公司」，並在 2011 年成立「三點水娛樂製作公司」。
「我整個生涯都是很隨興，沒有刻意往哪個方向走，但在不刻意走的這段路上，幾乎各個專業領域都接觸到了（美術、剪接、導播、製作節目）。尤其在電視台看到整個運作對我幫助很大，現在的分工太細了以致於看不到全貌。」徐國祚這麼說。
◎ 演唱會視覺設計讓表演更臻精彩
究竟「視覺設計」具體要做些什麼呢？一般人光聽這個職稱只覺得霧煞煞，其實徐國祚自己最主要負責的領域，屬於「現場多媒體的視覺呈現」，而隨著投影、LED、三維技術、浮空投影⋯⋯等科技進步，影像視覺內容呈現的豐富度也跟著進步。大量的 LED（彩幕）的拼貼排列是目前舞台設計的流行趨勢，所以影像設計創新也愈來愈成為他們的挑戰。
但若回歸演唱會音樂本身來說，多媒體影像如何幫演唱會音樂加分是設計者必須掌握的重點。影像的出現是要幫助歌手和樂手，以更生動的方式將音樂裡的情感視覺化。音樂是整個演唱會的靈魂，影像是在後面支撐著前面歌手的表演。
音樂是整個演唱會的靈魂，影像是在後面支撐歌手的表演。圖為2015年潘瑋柏演唱會。徐國祚提供。
2015潘瑋柏〈伊甸園世界巡迴演唱會〉。徐國祚提供。
問及視覺設計要從何進入演唱會製作流程？徐國祚解釋，通常第一階段屬於導演組的發想，這時會由舞台設計與導演組共同做出概念雛形。接著，在舞台尚未定型前，視覺設計就會開始介入討論、提供意見。「我最怕有些舞台設計在規劃前期就太天馬行空了，他們有時不會考慮到實際比例製作的難易度、拼接工程的困難技術等等，所以我們會介入溝通讓整體視覺合理的表現、也讓我們現場的執行工作更流暢。」
◎ 國內硬體與燈光仍需要加強
而談到技術層面，徐國祚第一個便提到「硬體」。他以王力宏 2006 年第一場演唱會〈蓋世英雄〉為例，當時 LED 因為科技進步已被切割得愈來愈複雜，演唱會上七片的 LED 讓製作團隊有了很多想像。不過，那時台灣的技術仍停留在傳統階段，七片的 LED 以三片、四片拆成兩台 switcher，還要加上訊號切換，技術十分複雜。
當時，香港團隊引進了國外的最新設備 Barco Encore 系統，只要預設好一號螢幕是動畫、二號螢幕是特寫等等，設定好後就能切換不同的矩陣效果。「那時候台灣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用過這種機器！」沒想到在巡演過程中，大家才發現全世界早早就有了這技術。「其實這十幾年下來，台灣的硬體水準因為大環境的關係大多停滯不前，但新的科技一直在進步，中國和西方都不斷更新設備或架構新的表演模式。還好有蓬勃的中國音樂市場讓我們不至於坐井觀天！」
2006 年王力宏〈蓋世英雄〉演唱會，當時七片LED加上訊號切換，技術十分複雜。徐國祚提供。
2006王力宏〈蓋世英雄演唱會〉。徐國祚提供。
第二項技術則是燈光。「其實，在國外燈光常常是主角，影像視覺反而是輔助──外國人不像我們這麼濫用LED。他們覺得音響跟燈光是最主要的，所以燈光一定跟聲音同步，當然影像也要同步配合，只是影像反而在燈光之下。簡單來說，是以燈光為主帶動影像協力配合。而且他們有先進的軟體，能夠事先根據歌曲音樂，在電腦模擬 3D 舞台燈光加上視訊、甚至機關特效的整體美術效果，這點非常重要！」
反觀國內尚未整合這些軟硬體技術，台灣的燈光師需要非常有想像力與一顆超大的心臟！「尤其傳統的燈光師在畫完燈圖設計後還無法做 Cue，甚麼時候換色、做變化，都只能先在腦海中想像。其他的一切都是等到現場才能開始工作；而在演唱會現場，常常時間被壓縮最慘的就是燈光設計。第一場演出幾乎就等於是總彩。目前已有一些新銳燈光師在用燈光設計軟體模擬舞台現場事先做 Cue，這非常有助於前置作業彼此的溝通。」
徐國祚也提到，在與眾多燈光師合作的經驗中，最讓他感到愉快的，是今年跟去年在金曲獎上合作的香港人──司徒小波與陸國治。「我們很有默契，他們都是頂尖的燈光設計。」
今年金曲獎廣受好評的表演之一，舞台上投影的廟宇門神便是徐國祚的成果。徐國祚提供。
這幾年下來，徐國祚一直在思考該如何把整個舞台視覺設計當成整體，把舞台設計、燈光設計和影像設計，集結起來一起工作。「演唱會的籌備時間常被壓縮得很短，常常到最後一個月我們才開始密集工作，因為那時候音樂才出來，雖然可能前三、四個月開始和藝人討論、跟舞台討論，但真正編曲出來可能已經剩不到一個月了，到那時候大家又開始各做各的──我不曉得燈光的配色是甚麼，燈光也不知道我甚麼時候要出畫面。我覺得未來還是要整合，這樣舞台，視覺、燈光等等，所有人就不用那麼累而且可能事半功倍。」
◎ 熱情是投入演唱會製作的重點
在台灣，做視覺的專業領域人才，究竟從哪裡來？其實，相關科系的畢業生也好、老同事老朋友也罷，這些都是徐國祚找人的來源。「對我來說，現在人才愈來愈多，端看自己要不要去測新的人，像今年金曲獎測了不少新人，也確實有不少人可以用。」
當然，做這行除了必備美術設計天分之外，徐國祚認為熱情要佔很大部分。「這行業很辛苦、消耗量很大，一個人就算再厲害頂多只能畫兩、三首歌。而通常我們找的設計師熱情都很夠，都會想修到最後一刻，超過我要求的品質。」
「三點水娛樂」同仁們的現場工作照。徐國祚提供。
畢竟，就算事前規劃做得再仔細，到了現場，依然會因為燈光和藝人走位等各種因素，得再做修正；只有到總彩排時才能看到整體視覺。「最高記錄我們一首歌得改到十幾次！」在徐國祚看來，這是所有從事視覺這一行的人該有的自我要求。
工作條件看似嚴苛，但做這一行的好處是常有機會出國，對剛入行的人來說會覺得格外新鮮，不時能夠飛去新加坡、馬來西亞、香港，甚至是美加一帶，也因次特別適合個性外向、愛玩的人。
◎ 頒獎典禮跟演唱會的差異
台灣每年都有重要的「三金」頒獎典禮：金曲獎、金鐘獎、金馬獎。眼下便來到了頒發金馬獎的月份，不說你可能沒注意到，今年金曲獎跟金鐘獎的視覺設計都由「三點水」承包，成效獲得外界一片好評，但對金曲的評價更勝金鐘。
對此，徐國祚表示，金鐘獎的資源其實沒有金曲獎豐富，比方說預算、藝人資源、舞台大小等；而且金曲獎的主視覺設計是 JL Design 負責，三點水只是協助表演部分的設計與現場執行，金鐘則盡量呈現得簡單清楚。「以前金鐘獎的設計比較綜藝跟花俏，跟主流設計較不相關，今年是我們第一次接下金鐘全部的設計，希望盡量做得更有質感。」
今年是徐國祚公司第一次接下金鐘獎全部的設計。徐國祚提供。
進一步追問金鐘頒獎典禮哪邊還可以做得更好？徐國祚認為：「都還有很多進步的空間，但應該從整體來看這件事，從製作面、從整個大局，大家都要一起再提昇。重點還是節目內容，若能吸引更多觀眾來看，也會有更多資源投注進來。」
同時做了很多大型演唱會跟頒獎典禮，徐國祚覺得兩者最大的差別是：頒獎典禮最終是給電視機前的觀眾看，演唱會則是給現場觀眾看。「就跟我們以前做電視一樣，現場可能很多破綻，但會透過導播、鏡頭和剪接，大家看到的是經過很多環節呈現出來的畫面。而演唱會是來現場感受氣氛的，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東西，一個是透過螢幕，一個是現場感受。製作上的差異不會太大，但現場演唱會看的是全視角，不會被導播的特寫切換影響，所以我會比較注意完整性。」
◎ 建議整合舞台、燈光、多媒體設計
一路聊下來，我們明白因為電視產業看不到未來，因此徐國祚選擇離開電視製作改做演唱會；而初期做得很辛苦的演唱會市場現在愈來愈熱，也證明了他的轉戰是值得且正確的。
不過，即使徐國祚已離開電視產業，三點水還是應金曲獎跟金鐘獎的號召，回去助一臂之力。可以說，過去在電視圈磨練的經驗，讓徐國祚在演唱會視覺設計上能有更多的想像與發揮，而演唱會工作則讓他在技術上更加提昇，並展現在電視台的頒獎典禮上。
訪談最後，我們感受到徐國祚對漸趨蓬勃的未來市場感到樂觀，仍是前景看好。「我覺得現在市場愈來愈蓬勃，雖然有一點供過於求，對工作人員來說，新加進來的人多了，但整體還是比電視電影產業算起來更蓬勃。」當然，他也再次強調：「如果演唱會在視覺方面想要再精進，舞台設計、燈光設計、多媒體設計真的要整合在一間公司。」
▼ 第26屆金曲獎表演〈眾神護台灣〉（5分40秒開始），門神造型便是徐國祚上網買圖並結合以前素材而做出的成果。
[1] 2015年三點水經手的大型演唱會：潘瑋柏 〈伊甸園世界巡迴演唱會〉、〈民歌40演唱會〉、徐佳瑩〈日全蝕演唱會〉、動力火車〈下一站世界巡迴演唱會〉、黃鶯鶯〈留住你我的故事演唱會> 、李榮浩〈天生巡迴演唱會〉、〈羅時豐鑼聲響起演唱會〉。
[2] 2015年三點水負責的大型頒獎典禮：〈第26屆金曲獎頒獎典禮〉、〈第50屆金鐘獎頒獎典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