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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節是文化導向的,不該只是單純的表演」——專訪 Zandari Festa 創辦人 Dalse Yoon-Young K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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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國最大型 Showcase 音樂節 Zandari Festa , 以「聽音樂、喝酒、交朋友」為號召,今年包含台灣的美秀集團、拍謝少年、I Mean Us、麋先生在內,共有 119 組音樂人共襄盛舉。音樂節自 9 月 26 日至 29 日,結合論壇、工作坊等內容,在藝術文化產業聚集的弘大一帶展開。

Zandari Festa 創辦人兼執行總監 Dalse Yoon-Young Kong,今年六月受邀來台參加金曲國際論壇商務交流會,同時也接受我們專訪,以他的實務經驗精闢剖析,看國際性音樂節與在地文化發展的愛恨糾葛。

我們要什麼?聽音樂、喝酒、交朋友!

Zandari Festa 自 2012 年開辦,今年將邁入第八屆,已是亞洲知名的國際性音樂活動。Dalse 和我們談起當時創辦的初衷:「看到韓國的獨立樂團一直在相同地區、空間重複演出,有點保守老套的感覺。我認為如果能接觸到不同的文化、環境,也許能帶給音樂人刺激,便開始帶樂團到美國、加拿大等地演出。實際執行後卻發現成本太高,與其每次這樣勞師動眾,不如將國外與韓國的音樂人聚集到弘大地區,希望也能帶來交流的效果。」

秉持著「交流」的想法,Zandari Festa 並不主打高知名度卡司,而是持續以徵選方式發掘潛力新星,「比起成為什麼、創造什麼或獲得什麼,Zandari Festa 的特色在於參與者都是熱愛音樂的工作者或樂迷,大家不必在乎誰紅誰不紅、誰好誰壞,就是一起享受音樂、盡情玩樂。」攤開今年的音樂祭主視覺,的確如他所說,比起吸睛的 Headliner,招牌標語「聽音樂、喝酒、交朋友」才是整場活動的主軸。

但是這項重要特色卻也帶來了經營難題,「因為是獨立營運,一直以來最大的問題都是資金。我們不是為了票房好的音樂人,而是為了想多和觀眾交流的音樂人而舉辦,但是未必所有人都了解這件事。」他坦言,雖然為資金煩惱,但為了不要造成表演者和樂迷的損失、影響應有的體驗,目前仍不考慮節省經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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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大咖就沒問題?音樂節的文化責任

Zandari Festa 的困境也反映了韓國大眾的音樂消費取向——大型音樂節多以華麗陣容吸引票房、嘻哈音樂節隨選秀風潮大量增加,導致獨立音樂人的舞台不斷被壓縮,例如今年的釜山搖滾音樂節,就因邀請男子團體 g.o.d 擔任 Headliner 而引起觀眾論戰。針對現況,Dalse 不諱言表示:「這些改變是一定的,也是目前的趨勢。但音樂畢竟是文化的一部份我認為要在文化內容當中進行商業行為的話,至少要理解這些文化,才能對音樂人、觀眾與音樂節本身帶來助益;拿到高額製作費就砸錢邀大咖、不考量情感面或文化面只追求利益是有問題的。」

他強調,舉辦商業性質的活動的確該考量投資報酬率,邀請主流歌手也是情有可原,但對他來說,賺錢仍不是第一要件:「我認為和一般活動不同,音樂節是文化導向的,不只是單純的表演,其中還要包含主辦單位想傳達的訊息。」除了講求交流的 Zandari Festa,他擔任藝術總監的「DMZ 和平列車音樂節」也是主旨明確——選在南北韓交界的鐵原郡舉辦,沿著勞動黨舍、月井理站等戰後遺跡,藉音樂歌頌和平的同時,反思歷史與戰爭。

「表演者有名與否並不重要,我重視的是他能不能擔任傳達訊息的角色。」DMZ 和平列車音樂節今年邀來中國搖滾教父崔健、The Velvet Underground 團員 John Cale 等樂壇傳奇人物,大咖加持為活動增添話題。但若從 Dalse 這段話來檢視,也許相較於名氣,兩人對文化的貢獻,才是連繫起音樂節與觀眾的重要價值。

從一連串犀利的言談中,不難發現他的批判都出自對理念的堅持,這些堅持雖然讓營運變得較辛苦,但 Zandari Festa 長期堅持的連結與交流,也在困頓時發揮了作用。「許多長期參與的表演者和樂迷了解我們的困難,為了讓音樂節維持下去,願意自掏腰包搭飛機過來,或是詢問我們有哪些需求等等。」這些支持成為了音樂節的後盾,也讓他確信,不會為了改善資金問題而邀請已經很有名的人,而是持續溝通,向觀眾展現表演者的價值、傳達 Zandari Festa 的理念並建立品牌。

韓國資深偶像團體 g.o.d.。

弘大發大財?產業裡的理解與信賴

Zandari Festa 的場地選在弘大一帶,身為韓國獨立音樂發展重鎮,Live Club、展演空間群聚於此,對受邀的海外表演者或觀眾來說,是深入 K-indie 文化的極佳管道。不過近年該地區也因觀光消費人潮湧入,房租上漲導致許多 Live Club 被迫往外遷移。對此,Dalse 表示:「連鎖企業進駐投資,壓縮到藝術的發展空間,這是每個國家都可能發生的,弘大也不例外。Zandari Festa 雖然不是因弘大而生,但房租上漲的確已經造成我們的不便。」

不只大企業投資產生影響,弘大的條件也吸引了韓國政府目光。2017 年開始,一場同樣以「Zandari」為名的文化慶典在弘大展開,名稱與 Zandari Festa 大鬧雙胞,引起不少關注。問起 Dalse 對這件事的看法,一直保持嚴肅表情的他竟笑了出來:「老實說的確有點介意,但當時完全不認為他們會成功。」

當年文化體育觀光部一舉砸下五億韓圜(約 1300 萬台幣)宣布舉辦文化慶典與音樂徵件,並停止原本對弘大周邊獨立音樂節的補助計畫,引起許多產業工作者不滿而發表聯合聲明, Zandari Festa 便是其中之一。提起這件事,Dalse 再次犀利指出:「政府有資金可以運用,如果真的要針對某件事制定政策的話,至少要關心在其中拚命努力的工作者們在做什麼、處在什麼環境吧?如果政府做得好,的確能帶給藝術家好的效果,但他們並沒有試著理解這裡的文化,只在乎成果符不符合效益。」比起大手筆舉辦一場活動,Zandari Festa 在音樂節結束後積極安排樂團出國巡演、與各國產業人士維持友好關係,講到這裡他有些激動地說:「音樂產業並不只是販賣門票或專輯而已,建立信賴關係也是非常重要的。」

這場引起爭議的活動後來由民間團體接下,更碰巧在我們訪問 Dalse 的幾天後,將名稱改為「Seoul Indie Music Festa」,成為 Zandari Festa 的合作團隊、投入更多演出企劃,前述的撞名與政策問題雙雙化解。

歷經顛簸且精彩的八年歲月,如果要以 Zandari Festa 的規模來檢視台灣目前的條件,他會給什麼建議呢?「我在台灣看過很多演出,我認為台灣也具備足夠的條件。如果要給建議的話,我想是多去了解音樂人活動的生態和他們的需要。」雖然他也笑說走過許多國家,不管哪個政府似乎都選擇相反的方式,「就像我告訴你我想吃甜的,你卻拚命塞鹹食給我,但我就是不需要鹹食啊!如果能夠反轉這樣的現況,對產業會有很大的幫助。我覺得『獨立文化』的產生是自發性的,藝術、設計、音樂等等,弘大一帶都是在沒有任何資助的環境下自然形成的。如果政府要支持這些文化,應該試著提供藝術家們一個能舒適發展的環境,讓他們集合在一起產生能量,這些事情就會自然發生。」Zandari Festa 與弘大一帶共同走過八個年頭,他認為應思考「文化商圈」的可能性,透過法規管理、限制破壞,地區的文化才能夠長久維持下去。

獨立或主流?只是選擇不同

從 Zandari Festa 聊到弘大,都不脫他口中「獨立文化」的範疇,然而什麼是「獨立」?如 HYUKOH、Jannabi 等紅遍全韓的獨立樂團,或是台灣在獨立與主流音樂難分難解的辯論,界定獨立是否仍是必要?他果斷地答到:「區分『獨立文化』本身並沒有任何問題。選擇獨立的理由通常是想更自由地做想做的事,也許一開始拋下賺錢、成名的念頭,但並不是說獨立就不能賺錢不能有名。」他指出,韓國、台灣大眾開始關心獨立文化不過是這十幾年的事,相較於主流系統,獨立工作者要養活自己確實不容易,「不過現在有很多奇怪的現象——商業塑造出的偶像總想著要被認可為『音樂人』,獨立樂團則想著要和偶像團體一樣大紅大紫,未必誰對誰錯,只是現在的環境就是這樣,端看你適不適合自己的選擇而已。」

在現況之中,他認為 Zandari Festa 能做的便是盡力輔助,「就像我來到這裡分享經驗一樣,我希望來參加音樂節的人們能接觸到更多刺激、開發不同管道。舉例來說,我在這裡碰見 2 年前參與 Zandari Festa 的馬來西亞樂團 The Venopian Solitude,他們不只受邀來金曲國際音樂節演出,下半年也敲定了歐洲巡演。」他形容就像見到老友好好發展一樣開心,也樂見種種可能性持續發生:「提供好的機會,或是讓音樂人願意嘗試、了解自己能做什麼,我想這就是 Zandari Festa 現在的角色。」

關於作者

電視兒童時期獨愛排行榜金曲,大學時代擔任電台 DJ 才進入第二波音樂啟蒙,目前經營粉絲專頁「Unknown하세요!」從 KPOP 一路進攻韓國獨立音樂,在主流的縫隙裡尋找更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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