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灣與 LimeWire，或者台灣人熟悉的天馬音樂網、電驢與 Foxy⋯⋯等，若你對上述這些名字都知之甚詳，沒關係，年少無知，孰能無過？在那個 BT 與 P2P 軟體盛行的年代，你的播放器裡總會有幾首叫做「02.野人花園 – 蠆薨焢佇」之類的亂碼歌曲，甚至你就是那群拔主機翻牆烙跑的學生之一（註1）。
音樂產業在當年因為盜版失血多少，可能有待商榷，不過近幾年「使用者付費」觀念的逐漸普及下，肯定比過去好上許多，以台灣為例：根據文策院 2020 年的調查（註2），台灣超過九成民眾有聆聽音樂的習慣，其中透過「訂閱付費影音串流平台」方式來聆聽音樂的人佔了 21.8%；而無論以何種方式，願意付費聆聽音樂者的比例則佔了 40.6%——雖然「免費仔」依然佔了半數以上，但音樂產業確實多了一條將創作內容轉為收益的管道。
但這條管道究竟暢行無阻，或其實窒礙難行？在此先粗略地介紹幾種付費串流音樂平台，與版權所有人間常見的分潤機制：
- Pro-Rata（點播／播放比例制）：假設訂閱某平台的月租費為 150 元新台幣（下同），而該月共有一萬人訂閱，那麼版權所有人在當月所能分得的金額，便是共同從這 150 萬元中分享：你的作品被點播的次數越高，就能從這 150 萬元中分得越多錢。依此類推，若當月有個重磅藝人發行作品，佔了該平台 80% 的點閱次數，那麼其他人就只能從剩下的 20% 裡分錢，對大公司或巨星來說是相對有利的分潤機制。
- User-Centric（使用者中心制）：顧名思義，User-Centric 關注的是個別訂戶的播放比例。若你是 A 藝人的狂粉，當月就只聽他的歌，別的通通不聽，那麼理論上他能得到你付出的月租費 100% 的分潤（當然，得先扣除平台、版權公司等單位的費用）。我們可以推論，User-Centric 比起 Pro-Rata，對於小眾創作者較為有利。
其他：上述可說是現行最為普遍的兩種制度，其他機制則因各平台的政策有著些許不同：如 SoundCloud 提出的「Fan-powered Royalties」，宣稱會將廣告收入與訂閱費用實際地轉化為版權所有人的利潤；或者其餘平台將廣告曝光、訂閱費用與點播次數／時數攪在一塊的「混合型」制度，茲不贅述。
疫情時期，音樂產業的主力收入，也就是現場演出可說是幾近停擺，在家就能聽的串流音樂日益壯大。版權所有人們開始對這些「串流巨獸」（Spotify 在 2021 年 Q1 公布訂閱戶突破了 1.5 億人大關）們提出不滿，在英國甚至上升至了國會層級。議員的報告中指出（註3）：光是 2020 年，串流音樂就為英國賺進一億英鎊，與之相對，版權所有人獲得的報酬卻只有其中的 13%，政府是否該開始思考 Pro-Rata 這種「一大鍋粥」（one big pot），卻僧多粥少之外的可能性了——例如前述看似較為公平的 User-Centric，或所謂的 Fan-Powered 制？
音樂產業媒體 Music Business Worldwide 的創辦人 Tim Ingham 認為事情沒有如此單純：「根據德勤（Deloitte）近來的產業調查預測，若將 User-Centric 這套照搬到法國，某些曲風版權所有人的收入會得到提升，例如古典與爵士；反之，饒舌與嘻哈的收入則會分別下降 21% 與 19%。」（註4）Ingham 在文末也無法提出解答，目前沒有一種「萬能」的分潤機制可以讓所有人（平台、唱片公司與版權所有人）雨露均霑，在迷宮深處的乳酪就只有一塊，切完就沒了。不過這場關於分潤機制的論戰，多少還是在迷宮裡敲出了一方裂口：各個平台都開始注意到，版權所有人藉由串流音樂獲得的利潤簡直是杯水車薪，因此接連地釋出「善意」。
例如 Apple Music 便於 2021 年初宣布，在原有的分潤基礎上，你的音樂每被播放一次，就會提供 0.01 美元的版稅給版權所有人（penny per stream）；全球最大的串流音樂平台 Spotify 也不落人後，除了宣布調高廣告收入與訂閱費用的分潤，也在 2021 年 3 月推出了「Loud&Clear」網站，要讓版權所有人明白他們的錢都到哪裡去了。Spotify 更在 2021 年 Q3 宣布，為了給創作者更公平的待遇，直至 2026 年為止，將會回購高達 1 億美元的股份。音樂律師兼分析師 Chris Castle 對此不以為然地表示：「你或許會好奇這些人如何安睡？哦，當然是在比你高級多的床單上高枕無憂——而這都要感謝你的創作與努力，Daniel Ek（Spotify 執行長）甚至認為你還工作得不夠，無法讓他與員工們變得更加富有。」（註5）
賣一本書、一張 CD，抽一次版稅——如此天經地義的事情，在串流音樂的世界裡遠非如此，乳酪上的洞依舊在等人補起。
註1：參閱 Wikipedia〈成功大學MP3事件〉條目。
註2：參閱文策院〈2020 年台灣文化內容消費趨勢調查計畫〉報告，「2020 消費趨勢」音樂一節。
註3：參閱英國國會官網〈串流音樂的經濟〉（Economics of music streaming）質詢報告。
註4：參閱《Rolling Stone》〈隔靴搔癢：串流音樂版稅之爭。〉（The Fight Over Music-Streaming Royalties Misses the Point）一文。
註5：參閱 HYPEBOT〈為了讓創作者得到更為公平的待遇，Spotify 宣布將回購 1 億美元的股份。〉（Spotify announces $1B stock buyback as artists call for fairer compensatio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