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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遇見的「瑪德蓮時刻」:在一場論壇音樂祭上,薩滿與聲波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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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造音翻土》一書中,羅悦全在序文摘錄了水晶唱片創辦人任將達的一段話:「我們可能是藉著音樂這樣的一個媒介在傳遞某種訊息。我們在音樂裡留下了共同的意識,而不是共同的記憶。」

羅悦全是《造音翻土》的編集人,同時也是立方計劃空間的創辦人。從 2010 年 4 月創辦至今,立方計劃空間以推廣台灣當代藝術、深度人文思維、聯繫國際與在地藝術歷史脈絡為使命。截止目前,對於聲音的關注及各種研究,已經累積超過10年時間了。

主辦人羅悅全,攝影:陳佩芸

值得注意的是,若將以上書中那段話,放在這一次 2022 年 12 月舉辦的「聲波薩滿─立方論壇音樂祭」來看,在意義上也是完全相符的。

在進入本文主題之前,請允許把時光倒帶至十年前,去看一看過去十幾年之間,立方計劃空間在台灣聲響歷史的建構上,走過了些什麼路?

造音翻土之後?

回到 2011 年,立方計劃空間以「聲音與時代」為系列講座,開始連年策劃實驗性合作展覽,並後來延伸到 2014 年的重點展覽「造音翻土:戰後台灣聲響文化的探索」(後集結成《造音翻土》)。在這基礎上,再於 2016 年延續發展出「聲軌─台灣現代聲響文化資料庫」的建置,以及2020年開展的「聲經絡:台灣、菲律賓、新加坡、馬來西亞的聲響文化製圖」等。

以上只提及較為重點的研究展覽,如今來到了 2022 年,立方計劃空間接續迎來「聲波薩滿─立方論壇音樂祭」。從策展跨越到論壇音樂演出,這一次,更著重於重構一種「以表演為論壇,論壇作為表演」的聲響祭典型態。

作為「瑪德蓮時刻」計畫的旗艦項目,這不僅是疫情後重新開展的深度跨國交流,更是台灣首見以「藝術型音樂祭」的跨域創造性實踐。藉由普魯斯特名著《追憶似水年華》中的概念,將「聲波」視為一種喚起感官的媒介,在祭典中,重新凝聚和創造人們的情感和經驗。

走路草農藝團,攝影:陳佩芸

不禁好奇,不斷挖掘與爬梳台灣聲響史料,在往內紮根的同時也往外擴張——立方計劃空間這一次帶著「聲波薩滿─立方論壇音樂祭」的出現,到底意味著什麼?

打破類型邊際的音樂祭

近乎不計成本地,聲波薩滿這次一連四天在各別四個空間舉辦。嘗試透過四種空間的性質來討論聲響文化,其中包含 The Wall、C-LAB 臺灣聲響實驗室、恆成紙業倉庫及牯嶺街小劇場。從觀眾的角度來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能在各種聲音表演中感受到不同體驗的誕生。

在活動第四天,我走進了牯嶺街小劇場,觀賞這系列活動的最後一天演出。作為日治時期古蹟建築,同時也是台灣重要的前衛實驗堡壘,牯嶺街小劇場的空間之小,自然率先反映出這次活動的特色。

一樓的小劇場,可容納的觀眾數量維持在 50 人以內,與二樓的講聽空間相似。可見團隊並沒有以商業考量作為活動規劃,而是選擇在歷史意義更顯著的空間內,拓展聲響的可能性。只不過令人好奇這一次活動的定位,它最主要的焦點,到底是視覺藝術展演、藝術論壇,又還是音樂表演活動呢?

我瀏覽當天節目表,發現內容一共分成主要三種:演說表演、音樂演出、講座talk。而唯一與劇場有直接關聯的,是區秀詒的劇場表演。

來自馬來西亞的區秀詒在演出中,以大馬民間傳說的鬼故事做為文本(可參考馬尼尼為 2021年 出版的著作《馬來鬼圖鑑》),藉由不斷念誦各種鬼的不同名字,綜合強烈的燈光與聲響效果,堆疊出極具張力與異國文化的內容體驗。

而音樂演出的部分,則有落差草原WWWW、王榆鈞、雷光夏、以及來自韓國的雙人聲響組合  HAEPAARY。若要在這些演出之中找到一個共同點,相對明顯的,就是出現了電子音樂的交集。尤其經常以無插電形式演出的雷光夏,這次也特別攜手與 DJ 合作,推展個人音樂作品上的可能性,一種「不能預期之感」。

落差草原 WWWW,攝影:陳佩芸

此外,當天較為突出的活動則是演說表演的部分。分別來自己張紋瑄、987 命運工程、葉宛青的演說內容,都透過不同背景,體現了三位女性對於現代世界的反芻與想像。其中,葉宛青同為小白兔唱片行與貴人散步音樂節的主理人,個人背景與音樂場景的連結深刻,更在演出中,回顧了 2014 年所舉辦的實驗性質音樂節 P Festival,亦是過去曾試圖打破領域與類型邊際的音樂活動。

小白兔唱片主理人、貴人散步 & P Festival 主辦人葉宛青,攝影:陳佩芸

造音翻土之前?

由此可歸納出,這次內容除了音樂祭常見的音樂演出,更重要的是,演出者們在聲響表現上對於技術或聲音解構的有意識操作,並融合噪音、資料庫式聲音等,來嘗試做出具有實驗性的表演。

在一次受訪時,羅悦全就有如此表示:「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音樂祭的名字要叫做「論壇音樂祭」。因為要透過他們(演出者)的聲響和思維,他們想呈現的東西,可是並不是這麼直接的語言去講他們想要談的事情。」

實際上除了聲波薩滿或 P Festival,回顧過去,性質與此相近的音樂活動也曾在台灣發生。1994 年 9 月,當時的「臺北破爛生活節」(原名為「河堤呼喚」音樂祭),透過召集國內外地下音樂及前衛噪音表演者,結合藝術及小劇場等不同形式,形塑了台灣最早的次文化集結聚會。

而隔年的 1995年,更進一步在即將拆除的板橋酒廠,舉辦「臺北國際後工業藝術祭」。在長達三天的活動中,各類充滿爭議性的表演輪番上陣。其中的演出者,就包括當時知名的濁水溪公社等地下樂團。

1995 臺北國際後工業藝術祭紀錄片,上傳者:George Tsuda

實際上,那個年代發生在台北縣的一系列活動,某程度上也是當時民進黨執政縣市的推動結果。縣文化局期盼在「後黨國」的氣氛之中,透過各種實驗方式嘗試與次文化社群連結,開發出可能的文化空間及場域。

以如此時空背景,拿來對照今天的政治氛圍,確實是件有趣的觀察。在某程度上,或許是這些前輩們的步伐留下了印記,並逐漸在幾十年後,有了迴響。

如今來到 2022 年末的活動這一天,面對遍地皆音樂節的集體開花,聲波薩滿論壇音樂祭在更為友善的政治氛圍下,能更有組織性地將聲響的可能性,推往更無限的方向去。

重新想像我們的未來

韓國實驗電子樂組合 HAEPAARY,攝影:陳佩芸

在最後一場演出結束後,我走出牯嶺街小劇場,才忽然意識到這麼一件事——這次活動名字中的「薩滿」,指的不就是表演者和音樂家嗎?他們通過節奏和音頻的撞擊(聲波),來打開我們重新意識到聲音的狀態(實現了「瑪德蓮時刻」的核心)。

我們都知道,在這個年代出席現場演出,是一個無可取代的聆聽經驗,甚至比起聆聽專輯還來得珍貴。而聲波薩滿的出現,更不僅僅讓音樂作品具象化的舞台,還是一種啟發。換句話說,也就是透過超乎聽眾所預期的聲音,帶領觀眾進入一種「通過沈浸來反沈浸」的境界。

如策展團隊所說:「無論是聲音或視覺藝術領域,地方文化意識的興起,都展現在這股潮流中,可以幫助我們重新思考身分、記憶乃至於歷史。這是我們現在學習聽前衛、實驗、科技時,回歸的技術起源。」而我們從中,可以重新想像自己的未來。

這一次,立方空間藉由聲波薩滿與多國跨越疆域合作,尤其處在後疫情時代的位置上,邀請可來自韓國、馬來西亞、新加坡、菲律賓等的藝術家參與,讓我們更可以期待接下來的台灣,可以持續探尋前衛藝術可能性的刺激,來遇見更多的「瑪德蓮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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