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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金曲最佳演奏專輯得主魯千千 —— 訪於Melting Part – SOUND OF JUST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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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取材自 5/25 Melting Part 於玉成錄音室主辦的 SOUND OF JUSTICE,屆時才剛公佈金曲獎入圍名單。

——歡迎回到臺灣,疫情的這幾年妳都不在,或許大家還不太認識你,請問妳是如何從「古典音樂家」的定位,搖身一變成為「爵士鐵琴家」的呢?

我是學習古典樂出身的,6 歲開始學鋼琴, 10 歲學打擊樂。一直都是在音樂班,從小學 3 年級開始就讀新勢國小音樂班、新明國中音樂班、武陵高中音樂班,再來就是台北藝術大學,之後加入朱宗慶打擊樂團,以及絲竹空樂團,念完北藝大的學士,我還是念了北藝大的碩士,總共 7 年。

我 10 歲剛開始是學木琴,小鼓跟定音鼓,因為在音樂班裡面的考試,打擊樂期末考一定考這三樣樂器。所以轉爵士後,我選擇了鐵琴就是這個原因,我從 10 歲一直到 25 歲受打擊樂的訓練,直到研究所畢業,對我來說打鐵琴是一個自然的轉換。

這是我最熟悉的樂器,同時有打擊的成分,又有很明顯的音階,而且他的中頻、中高頻非常有穿透力,而且又不是像木琴這樣這麼大台。(笑)

——美國對於台灣的聽眾來說,或許有點陌生,你是一開始就到紐約發展嗎?

我從中壢、台北到費城學爵士樂,費城待了兩年後才到紐約。我經歷了很多地方,看到了很多東西。

一開始我在費城時,那裡音樂場景是黑人居多,美國各地爵士音樂有著自己的風格。我聽過一位費城音樂家說,紐約的音樂家是用頭腦彈琴,因為匯集世界各地的民族,紐約的爵士喜歡玩一些奇數拍、複雜節奏的東西,費城的音樂家是用心彈琴。

之前在費城,有人想要做一個 Roy Ayers 的致敬演出,Roy Ayers 是一位已經90多歲的鐵琴手,他是 R&B 跟爵士融合的音樂代表之一,大家對於我一個亞洲女生在這個演出組合擔任 Roy 的角色絲毫沒有異議。

搬到紐約後,我從跟 Jeremy Pelt (爵士小號手)合作學到很多,他已經在紐約爵士圈深耕超過 25 年,一開始跟他合作時我很緊張,因為我不知道他們的程度和作風,很擔心程度跟不上大家,但到了排練室,發現並不像我想像中的那麼可怕,而且紐約現在的音樂風氣是鼓勵不同膚色的人都站出來表現自己,我不曾在音樂中覺得自己像是個外來者。但在日常生活就不一定是這樣了。

——紐約,世界首屈一指的大都會,它給了妳什麼樣的衝擊?又給了妳什麼樣的養分?

我 2017 年搬到紐約,紐約是一個讓人不斷思考的地方。

紐約讓人很沮喪(depressed)所以會開始思考很多事情,這裡的音樂場景非常大,也非常競爭,爵士樂就是個廝殺的場域,所以一開始會覺得需要硬起來(toughen up),但後來又覺得其實不用,照著自己的步調走,才走得長久。一個很有趣的現象,常常因為身為亞洲女生的身份,在很多場合出現,還沒講名字前,大家會覺得你是哪個樂手的“亞洲”女朋友,而不是要演出的人;另外身邊的臺灣朋友也沒有人在相似的環境工作,所以我在紐約很少同溫層,跟在臺灣完全不用擔心歸屬、陪伴或者經濟的情況相反。

對我來說,紐約造就一個音樂家,不只是因為那個城市有很多厲害的樂手,紐約鍛鍊你的地方,還有因為你遠離了自己的社群,沒有同溫層,又要跟厲害的音樂家合作,那個孤獨感會讓我時時精進自己。


——恭喜妳獲得葛萊美十大爵士新人的推薦,這是超級正向的肯定,對於想要往國外發展的臺灣音樂家,可以鼓勵他們幾句嗎?

我鼓勵大家走出去,因為事實上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困難。如果你已經具備了一定的技巧,或考上了特定的學校,你已經知道自己的程度在哪裡,就不要害怕。因為在美國,只要有人找你合作,對我來說都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因為很多時候提出邀請的音樂家比我更強。那種感覺就像是他們在帶著我一起前進。


——妳的首張《行 Path》裡面收錄了〈望春風〉與〈魯冰花〉,這個改編有什麼用意嗎?

坦白說,《望春風》和《魯冰花》的改編我其實沒有那麼滿意。

在發行第一張專輯《行》的時候,我印象很深刻的一點就是當時我完全不知道要做怎麼樣的音樂,完全零,我後來回想這就是臺灣那個很安逸的環境,當時就只是在學校的琴房狂練琴,我不需要去想要透過音樂說什麼話。

當時製作人 Richie Goods 很喜歡這兩首歌的旋律,而且因為是第一張專輯,他就建議將部分的收錄曲為翻玩曲目,因為這些改編曲可以成為吸引觀眾注意的一個切入點。

文化上的「尋根」,現在跟江之翠南管樂團開始合作,也是這個契機開始學習南管音樂。南管跟爵士兩種其實有許多共通點。第一點,他們都是跟著「錢」走的音樂,從泉州開始沿海、或者是路易斯安那的港口,都是金錢匯集的地方,都是商人談事情聽的音樂的地方。

再來就是「氣」,南管跟爵士數拍的方式都有特有的”拍子感覺“,所以在現在的合作裡面,我不會再像之前改編「望春風」或「魯冰花」只是單純的改編旋律⋯⋯我看待跨國合作或者是這種融合音樂,都有點像是異國戀愛的感覺,不應該是我變成你、或者你變成我的關係,而是針對兩種音樂個別的結構做分析、找出其中特別的元素,不管是相同也好相異也好,嘗試結合。

我也不希望我的音樂是艱澀或者完全流行的,我喜歡找到一個中間值。我希望我的音樂能夠像一件藝術品,同時也能夠讓人跳舞,這樣的作品我比較喜歡。
 

——恭喜妳的新作 《繫 Connected》獲得金曲獎最佳演奏專輯!兩張專輯《行 Path》跟 《繫 Connected》之間,從文字上來看就有強烈的連結,可以說說他們的故事嗎?

《行 Path》跟《繫 Connected》都是 Richie 跟我製作的專輯。兩者的關聯, 《行 Path》是記錄我的過去,紀錄發第一張專輯之前的人生,而《繫 Connected》是對於疫情三年之間紐約生活的紀錄,記得疫情剛開始的時候,常常聽到黑人被不平等的對待,或者因為疫情帶起對於亞洲人的仇視。這張專輯除了是對於疫情的省思,也是講述人與人之間的連結,是我跟 Richie 合作的重要里程碑。因為在紐約封城的時候,藝術家終於有時間靜下心來好好思考、整理自己。你可以將這兩張專輯當成是不同時間點的我的側寫。

——妳的樂團是來自世界各地的人組成的,說說這次巡迴的團員們吧!

我跟 Richie 是透過 Jeremy Pelt 的合作認識的,他以前是 R&B 以及 Hip Hop 那一圈的製作人/樂手,但主要是在爵士圈裡。在 Jeremy 的歐洲巡迴結束之後,他跑來問我「你有發行任何個人專輯嗎?」我說沒有,於是他就毛遂自薦說要當我的專輯製作人。

年輕的吉他手 Quintin Zoto,創團之時,我們問了 Quintin 是否願意一起演出,因為這是實驗階段,所以酬勞不會太多。但他說無論報酬多少,他都願意參與,因為我們團裡有大前輩 Richie,他覺得這是一個練習的機會。他在表演中變得越來越厲害,現在已經開始拿竅了。

早間美紀 (Miki Hayama)是一個紐約爵士圈的厲害鋼琴手,她保養得很好,完全看不出來年紀。她來自京都,受不了以前在日本的生活,於是拿到簽證就跑來紐約爵士圈闖蕩。因為生活,拿到去黑人教會彈琴的機會,教會的鼓手就教會她 Gospel ,然後最近還開始接觸電子音樂,你等等可以看得到他彈合成器。

Mike Piolet 是我們這次巡迴的鼓手,其實現場組合我有 2-3 的鼓手輪替,因為他們都很忙。像 Mike 他平常是 Hamilton 百老匯劇院首席駐場鼓手,一週要演至少 8 場。當時我們邀約他組這個樂團的時候,他一口就答應了,我想是因為經濟上面他相對穩定吧!所以邀他來臺灣的時候,也是馬上就答應了。

最後 Ismel Wignall 是在古巴成長的打擊樂手,擅長非洲、古巴的節奏,他從 20 歲開始就跟 Sexto Sentido Quartet 在世界各地演出,你等等可以看到他跟 Mike 還有 Richie 之間的對話,我們樂團節奏組超強的,所以不管我打什麼都變得合理(make sense)。

——那這次跟 Melting Part 的合作 SOUND OF JUSTICE,在演出內容上,跟其他的場次有什麼不一樣?

這次的臺灣巡迴很多是在國家音樂廳等級的場地演出,所以大家都是坐著聽,整體來說會比較文靜,但跟 Melting Part 這次在玉成戲院的演出內容,我們把在歐洲還有美國演出的內容搬來這邊,整體上節奏性跟張力都更強,同時 Richie 也會有更多的談話(talking),我們準備從頭炸到尾。

——最後是再一次的歡迎,歡迎回到臺灣「巡迴」!對妳來說,家鄉的意義是什麼?

我覺得家鄉是一個社群,就是你「混」的地方。當這個社群有一天沒辦法支持你的音樂跟你的心中的理想的時候,你就得離開這個社群。但是這個社群它承載了很多文化的東西,啊,當然還有食物。(笑)

「回家」對我來說,可能是在外面看過一些見聞、就可以把它帶回來到原本的地方,然後讓這個社群這個變得更好,對我來說是這樣子。家鄉是一個令人又愛又恨的地方,就是你有不滿,但是你同時還是對它有愛、還是想付出,因為還是很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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