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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另類與多元落地生根—— 訪馬來西亞城市巨響音樂節創辦人 Mak Wai HOO 與 Shane T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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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巨響 City ROARS! 作為第一個馬來西亞與台灣兩地音樂廠牌聯合創辦的大型國際音樂節,廣邀亞洲各地藝人,目標是打破地域、語言等限制,營造音樂的大同世界。今年四月音樂節邁入第四屆,邀請百合花作為馬來西亞第一組台語創作藝人,演出現場廣受好評。除了音樂節之外,主辦單位近期也邀請數組台灣樂團至馬來西亞舉辦專場或與當地團共演,積極推動台馬兩地音樂交流。

今年金曲國際音樂節邀請了馬來西亞的廠牌創辦人 Mak Wai HOO 麥偉豪,及 Shane Tan 陳升聖來台,也特別感謝 NPCC 協助促成了本次訪談:

——歡迎 Mak 跟 Shane 來到台灣,請兩位先做個自我介紹吧。

Mak:我是 Mak,我是廠牌 Soundscape Records 及場館 Live Fact 創辦人。除了城市巨響之外,我也與來自七個國家的夥伴在新加坡舉辦 ASEAN Music Showcase Festival(AMS),AMS 是疫情後東南亞第一個實體舉辦的國際音樂節,去年有 40 組藝人參與。

Shane:我叫做 Shane,我是廠牌動態度 DTD Productions 創辦人。其實我是 Mak 的小粉絲,參加過很多次他主辦的演唱會,後來加入 Live Fact 並創辦動態度。目前我主要負責台灣藝人在大馬的演出,像近期的就有老王樂隊、淺堤、好樂團跟 Cold Dew。

——Mak 曾經邀請許多國際後搖滾樂團在馬來西亞演出,這段經歷引起了我們的好奇心;請問您是如何進入這個產業的?

Mak:我 1998 年加入「黃火」這個廠牌,主要是為了對抗無聊的華語主流,推廣地下音樂。我們當時年輕嘛,喊的口號都十分激進,像是「毀滅本地創作」、「向大馬中文樂壇宣戰」和「顛覆大馬中文樂壇」之類的;當時還有認同我們理念的報社,開設專欄讓我撰寫音樂文化評論,當然就被主流唱片指責「你們一定要這樣嗎」,對我們貼上「偏激」與「極端」的標籤。後來黃火解散,2001 年我成立 Soundscape Records 持續挖掘大馬華語音樂的可能性。但因為環境嚴苛、資源不足,我開始尋找是否有其他打開市場的可能性,於是陸續邀請國際樂團像是 Mogwai、Mono、GY!BE、Explosions in the Sky 來大馬演出,就一直做到現在。

——您提到對抗「無聊的華語流行音樂」,跟台灣近年的獨立樂團崛起聽起來是有幾分相似:從七零年代的校園民歌、八零年代開啟了華語金曲,九零年代由於解嚴,樂器行及學校社團開始鼓勵學生組團,主張「用創作表達自己」。

Mak:對,八零年代台灣歌手開始在大馬走紅,造成大馬歌手爭相翻唱。於是大馬學生在受到台灣民歌運動影響下,發起了一個叫「激盪」的工作坊鼓勵自主創作;但可惜的是,這個運動發展了十年,創作的風格與主題仍舊與他們反抗的華語金曲沒什麼差別,〈用馬來西雅的天氣說愛你〉這首就是很典型的例子。為什麼不能更深入挖掘主題、打破曲風的想像力?

Shane:所以後來我們有了孬NAO 樂團;但作為華人另類音樂的先鋒,過了十幾年到現在仍無法撐起場景,也是讓我發起跟台灣獨立音樂圈更多交流的念頭。

2005 年孬NAO 在推出首張同名專輯時,以尖銳的歌詞批判霸權意識型態。
孬NAO 曾於 2014 年第三度來台舉辦了長達七個場次的巡迴演出,透過本紀錄片可一窺樂團對於異地演出的期待,以及台灣音樂場景難得的影像片段。

——馬來西亞的種族及語言十分多元,我可以想像有許多的音樂場景在同時發生;實際上的狀況是如何呢?

Mak:大馬主要是由 6 成的馬來人,2 成多的華人跟百分之 5 左右的印度人組成的。場景要先從大馬脫離英國殖民、獨立建國開始,形成了「馬來人從政、華人從商」的現象。但後來政府提出了「社會契約」(國家文化政策),你可以想像是馬來人的文化保護政策,擴大到經濟與教育層面,舉例來說:馬來人購屋可以享用較優的貸款利率、升學選擇自由。這樣說吧,馬來人就會有比較多的資源與餘裕,比華人接觸更多歐美流行文化,進行音樂與藝術的創作。

Shane:而我們華人卻面臨華人學校陸續被關閉,造成很多年輕學生畢業後到新加坡或台灣留學。這樣的政策激化了大馬種族間的矛盾,爆發好幾次遊行跟衝突。也因為這樣,馬來人跟華人的音樂場景幾乎沒有來往。不像台灣金曲獎有各種語言獎項;我們馬來語跟華語就完全是分開,各自有各自的音樂典禮。
不過我從今年百合花跟 Cold Dew 在大馬表演觀察到:百合花在城市巨響演出時,可以看到華人觀眾會站在舞台最前排一同合唱,馬來人、印度人或其他外國觀眾會在觀眾後排隨著音樂擺動;而 Cold Dew 與馬來樂團共演結束後,竟然還約錄音室即興演奏(Jam)!這些都是之前完全沒發生過的事,讓我看到了新的火花跟可能性。

百合花在城市巨響音樂節演出,Photo Credit: Bryan Ong
Cold Dew 在 Live Fact 演出,Photo Credit: 动态度 dongtaidu

——就兩位的觀察,馬來西亞音樂人是如何使用網路與國際產生連結?

Mak:我認為大馬的音樂人透過網路跟國際交流還不夠積極,這方面他們顯得比較被動,或是我目前還沒看到相關案例。大馬使用最多的音樂串流平台是 Spotify 跟中國騰訊出資的 JOOX,從後台流量來看大馬藝人仍以本地聽眾為主。說到網路流量,我這次在金曲快速媒合會上被某個台灣樂團問道:「我們在 YouTube 上的觀看數相比其他台灣樂團較低,這會影響被邀約演出的機會嗎?」我不會說是完全看這些流量數字來決定是否合作,但至少也佔了 6、7 成意願,接下來才會看他們的演出表現及音樂內容。

Shane:你們有使用過 Chartmetric 嗎?我們也碰過其他台灣樂團主動洽詢是否能在大馬演出,可能對方認為同樣是華人,相比其他族群,票房壓力較小;但從 Chartmetric 一看,該樂團不論是串流或社群幾乎沒有大馬粉絲,這也是我們相當看重的一部分。

——從兩位長時間致力於、不論是引進國際演出或挖掘地下另類音樂來看,對於馬來西亞的場景或是主流音樂,是否有造成任何影響或變化呢?

Mak:我的目標是把吉隆坡成為全球藝人世界巡迴必經城市,打開音樂與市場的多元性。
這次訪談讓我有二十年前的既視感:怎麼過了這麼久,我還在談一樣的事情?說實話我是相當悲觀的,我所做的事情對於整個文化場景處在一個相當邊緣的位子,效果有限。從大馬種族矛盾延伸的各個問題,仍有待找到一個各種族文化共存共榮的方式,如果不從政策跟教育著手是沒辦法做到的;但我們會持續做下去。

最後,如果各位讀者未來有意在馬來西亞舉辦演出或發展,Mak 跟 Shane 提供以下幾點注意事項:

  1. 藝人簽證 – 目前分成落地簽證(JP)和在地簽證(VDR)兩種,兩者的差別除了費用外(JP 每人約馬幣 1000,VDR 每人約馬幣 500),在所在城市的馬來西亞辦事處/領事館提前辦理簽證會確保入境時整個過程比較順暢。而落地簽證則只能憑批文入境,隨後才由主辦方攜帶藝人護照到移民局辦理簽證,有時候在入境時會被海關查問來馬目的,耽誤入境時間。
  2. 藝人所得稅 – 藝人須繳付 15% 的所得稅,依據演出合約的數額而定(項目包含演出費/機票/在地交通/食物津貼/飯店)。如果是買秀的話費用一般由主辦方支付,如果是藝人自己投資或自費,則必須納入成本。
  3. 押金 – 台灣藝人每位馬幣 1500,此押金的用意是確保藝人在馬逗留的時間,不會進行任何觸及大馬法律的非法活動,倘若違法押金會被沒收。押金由主辦方支付,如沒問題,演出結束後兩個月可以退款。
  4. 娛樂稅 – 大馬財政部從 2023 年開始徵收 25% 的娛樂稅,從門票收入抽取。凡是有涉及海外藝人的表演都必須繳交。
  5. 演出條列/規範 – 由於馬來西亞穆斯林眾多,政府規定藝人演出時不能傳播任何涉及政治/宗教/色情/種族的相關題材和內容,藝人穿著也不能過於性感和暴露。

關於 Mak 與黃火的更多故事,推薦延伸閱讀:【思想音樂】麥偉豪:馬來西亞「黃火」運動25週年 —— 燃燒抑或幻滅? – 聯經思想空間 Linking Vision

另外,我們也曾專文介紹過 Chartmetric 數據平台:​​學會國際級數據分析,一起搞懂當代流行音樂行銷! – Taiwan Bea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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