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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訪深耕台灣的吉他手大竹研: 客家音樂讓我想起爵士女伶 Sarah Vaugh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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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 年隨著沖繩民謠大師平安隆來台表演,開啟大竹研與生祥及台灣的緣份,如今台灣已是他的音樂活動主要根據地。(攝影 / 曾日進)

回顧 2003 年的流浪之歌音樂節,當時沖繩民謠大師平安隆受邀來台表演,年輕的吉他手大竹研是他固定的吉他伴奏。跟隨平安隆來台演出的大竹研,在音樂節上初遇客家歌手林生祥,往後的十幾年,生祥的作品中都少不了大竹研的琴音,從 2006 年的《種樹》到 2016 年的《圍庄》十年間共五張專輯,大竹研已是生祥樂隊中的固定班底。

日本樂手遇上客家民謠

身為一名不諳台灣文化的日本人,大竹研之所以能順利讓自己的吉他演奏融入生祥的客家民謠,該歸功於與平安隆的四年合作經驗。他回憶:「平安隆的曲子大部分是很久以前的民謠,所以還沒有 chord(和弦)的概念,但吉他有,對於沒有 chord 的音樂我要用什麼方法合作,是在和平安隆一起演出的過程中找到的,所以跟生祥合作的時候就不會覺得很困難。」此後,大竹研與林生祥彼此教學相長,讓他們更快適應對方的音樂邏輯。「生祥給我一套十張的客家音樂 CD,裡面有二胡跟山歌,他教我對他來說重要的客家音樂元素,譬如說特別的客家民謠旋律、歌詞的意思等,我可以跟他說做西洋音樂的方法。」

大竹研說起客家和西方音樂的異同:「客家音樂沒有 Do Re Mi(音階)的概念。西洋樂器比如說鋼琴,如果彈 Do,pitch(音準) 都是一樣的;可是客家音樂中有的樂器比如二胡,它可以改變 pitch(亦即 Do 和 Re 或 Do 和 Si 之間有無限種音準,都可算在 Do 的範圍),沖繩的三線也是。」

「爵士歌手 Sarah Vaughan 的〈Autumn Leaves〉,在即興時,她唱的是鋼琴上沒有的 pitch,我喜歡這樣子的情況。現在很多的技術進步,所以錄音時 pitch 不準就會調整,可是以前錄音不會這樣,我不太喜歡現在的 Auto-tune(自動調音)。我大約在 27、28 歲的時候注意到,真正厲害的歌手,唱歌和沒有 fret (音格)的樂器是一樣的,之後聽到客家的音樂,讓我想起 Sarah Vaughan。」

台灣音樂的空缺

開始深入接觸民謠前,大竹研最熟悉樂風的是上述的爵士樂,聽過數量最多的專輯也是爵士專輯,因此除與生祥的合作外,他也經營著自己的爵士樂團「東京中央線」。該團在今年發行了首張專輯《One Line》,大竹研分享經營樂團、發行專輯的動機:「生祥的音樂是先有歌詞和文化,根據這樣子的東西所做的音樂,所以我在其中只是一小部份而已。生祥樂隊現在有嗩吶、吳政君傳統的 percussion(打擊樂器),如果我彈太多吉他的的東西,會讓音樂不太自然,所以我每次都彈得很少。」說完與生祥樂隊合作的經驗中很少向人提起的部份,大竹研輕鬆地笑了。

由大竹研、早川徹、福島紀明組成的爵士樂團東京中央線,在 2017 年 5 月發表了首張專輯《One Line》。(圖片來源:KKBOX)

東京中央線是讓大竹研較能恣意演奏吉他的地方,樂團由他和大學同學早川徹(貝斯手),以及早川徹的朋友福島紀明(鼓手)所組成。「雖然我覺得自己有點多管閒事,但透過《One Line》,我想讓台灣的年輕人知道,簡單的音樂也可以很好聽。」他進一步解釋:「複雜的東西有時候只有表面沒有深度,比如說鼓打得很厲害當然很好,可是簡單的東西也能讓人跳舞。複雜和簡單的音樂,兩個都很重要,可是台灣只有複雜的部分,沒有簡單的節奏文化就沒有跳舞的文化,很可惜。」

另外,「在台灣很少人尊重 session musician(樂手),所以沒有環境能培養優秀的樂手。」大竹研再次以《One Line》為例,整張專輯均由簡單的鼓和貝斯推進的歌曲,兩者在演奏上相得益彰,因而創造出一首首好聽的歌曲。然而所謂「簡單」的音樂在大竹研心中的定義是什麼?他說:「音符不太多、速度不太快的音樂,但如果音樂是從樂手的心裡出發,就是不簡單的東西。」我於是好奇問大竹研,在台灣看過印象最深刻的演出是什麼?他回憶:「去年我住在台南的時候,赤崁樓那邊有一個老人樂團,鼓手是七十歲的女生,吉他手拿著看起來舊舊的、很便宜的吉他,大概也七十歲,音樂風格是演歌。雖然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卻是讓我最感動的一次表演。」

民謠是白飯和味噌湯

和大竹研從樂手話題再聊回民謠,他說:「民謠就像日本人的白飯和味噌湯。」我一開始不太能體會他的比喻。「我的意思是,民謠之所以被創作出來,是因為氣候、語言、人的感情和日常生活中的困難。民謠是生活與文化的結合,所以那樣子的東西和流行音樂是不一樣的,流行音樂大部份是商品。因為民謠是根據日常生活做出來的音樂,所以像白飯和味增湯一樣貼近我們每日的生活。」他喜歡的台灣音樂人除長期合作的林生祥,還有桑布伊、以莉高露、王榆鈞、謝銘祐等民謠唱作歌手,足以證明他所在乎的,音樂中傳達的文化與自然流露的情感。

舞台上的吉他手大竹研,演出時多半戴著頂帽子,隨著音符的遞進,臉上總不自覺地時而浮現溫和笑容,時而流露專注神情。近幾年,他潛心鑽研木吉他演奏技巧,最近參與了日本二胡唱作歌手里地帰的錄音。「這是里地帰讀了葉石濤的作品後完成的創作,我們在葉石濤的紀念館錄音,不是錄音室,所以聲音有紀念館的氣氛、台南的氣氛。」無論與台灣或日本音樂人合作,演奏的是爵士或民謠,真心以待就是大竹研對音樂一貫的付出。

無論做的是民謠或爵士,大竹研總追求自然而純粹的聲響,希望貼近人們真實生活的恬淡韻味。(攝影 / 曾日進)

關於作者

Jessie C.

「Music Talk 音樂慢慢說」部落格撰文者,書寫音樂的年資不及聽音樂的 0.06 %。太晚發現音樂即人生,也太晚發現「人其實一輩子都離不開自己十八歲時聽的音樂」,於是只好左耳聽台灣小清新、右耳聽黑人 R&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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